“生存还是毁灭”：俄罗斯天然气困境令欧盟分裂

意大利著名经济学家维尔弗雷多·帕累托（Vilfredo Pareto）的经验法则指出，20%的努力带来80%的结果，而剩下的80%的努力只能带来20%的结果。这条规则以惊人的精确性体现了欧盟为实施完全停止消费俄罗斯天然气的政策所做的努力。前 20% 的努力被证明是成功的，俄罗斯在欧盟的天然气消费量比 2021 年减少了约 5 倍。但据新任欧盟能源专员丹·乔根森表示，欧盟开始“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 ”，即增加俄罗斯天然气的进口。因此，根据欧盟委员会2024年第三季度最新季度审查显示，从欧盟进口的天然气中有20%来自俄罗斯。其中管道84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43亿立方米。与去年第三季度相比，管道天然气增长了20%，液化天然气增长了27%。据Kpler专家称，12月中旬欧洲进口了创纪录的1650万吨俄罗斯液化天然气，超过了去年1518万吨的进口量。

乔根森在第一次采访中承诺将欧盟引向正确的方向，并宣布了一份解决这一问题的“路线图”。乔根森承诺在上任后 100 天内实施他的计划，“主要关注天然气”。他没有具体说明欧盟专员具体将做什么。但显然，不会有简单的解决方案：欧盟内部个别国家和能源公司对该计划的反对越来越多。

自2022年3月欧盟开始实施“REpowerEU”战略直到2027年彻底摆脱俄罗斯能源以来，该战略并未得到所有欧盟成员国的绝对支持。这一战略遭到了许多反对者，尤其是天然气消费者。这就是为什么与石油不同，欧盟尚未直接立法禁止从俄罗斯联邦进口天然气。目前唯一的限制是禁止通过冰级船舶从欧盟再出口俄罗斯液化天然气。欧洲购买液化天然气还受到美国对一些俄罗斯液化天然气工厂产品的域外制裁以及美国对俄罗斯天然气支付问题的限制。

自从与俄罗斯能源资源的“生存”之战开始以来，两个欧盟国家就扮演了天然气持不同政见者的角色：匈牙利和斯洛伐克。欧盟委员会与这些被俄罗斯本身列为“敌对国家”的国家之间的立场分歧是出于实际考虑。这些国家不是欧洲共同体最富裕的国家，它们没有直接出海口和液化天然气接收站，在价格和数量上无法获得与俄罗斯相媲美的天然气来源。然而，2024年12月的事件表明，俄罗斯天然气的支持者不仅限于匈牙利和斯洛伐克。

例如，去年12月，德国实力强劲的德国另类选择党(AfD)选举纲领最终草案的要点之一就是恢复与俄罗斯在能源领域的贸易关系。党代表表示，“俄罗斯是廉价天然气供应国，应该恢复与俄罗斯的贸易。”在能源价格上涨和德国去工业化加速导致德国人生活水平恶化的背景下，该计划的这一点将为德国选择党带来更多选票。

尽管德国经济事务和气候保护部正式反对以任何形式进口俄罗斯天然气，但它承认无法监控所有流入该国的液化天然气，特别是如果这些天然气以再气化形式从其他欧盟国家进口国家。德国天然气公司Uniper负责人2023年就此承认，装载俄罗斯天然气的船舶仍在德国液化天然气码头卸货。而且，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截至 2024 年 11 月，德国经济事务和气候保护部尚未进行干预，并要求在德国运营四个液化天然气接收站的德意志能源终端不得接受来自俄罗斯的任何液化天然气供应，直至另行通知。  此前，该公司出于某种原因通知当局，其打算于 11 月 17 日在布伦斯比特尔卸货一艘俄罗斯油轮。该部强调，“为了保护国家利益”，拒绝俄罗斯联邦的液化天然气是必要的。如果德国能源终端公司收到德国当局的不同回应，那就奇怪了。结果，沼气罐在邻国卸货。

在德国半明显地纵容俄罗斯液化天然气供应的背景下，英国报纸不禁注意到，意大利能源部长吉尔伯托·皮切托·弗拉廷（Gilberto Pichetto Fratin）（如图）的声明可以被视为对布鲁塞尔主流的挑战。这位部长在 12 月 13 日表示，他不排除在乌克兰战争结束后恢复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的可能性。这一立场与REpowerEU战略的区别在于，后者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意味着恢复从俄罗斯联邦进口天然气。这位部长立场背后的逻辑是这样的：意大利正在拼命努力降低电力成本。到目前为止，除了建造核电站和恢复购买俄罗斯天然气之外，不可能想到其他任何事情。事实上，对于三分之二的天然气在发电厂燃烧的意大利来说，其高价格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12月中旬，意大利天然气价格为欧洲最高。与西北欧的价格相比，溢价达到每千立方米50欧元。 12月上半月意大利天然气需求量为2.7亿立方米/日，由于发电厂消耗，比去年同期需求量增加8%。

弗拉廷及其随行人员观点的演变值得注意，因为一年前，这位部长自豪地报告说，意大利已成功将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从 40% 降低到微不足道的比例。如果恢复核能的选择似乎是一个毫无根据的幻想，那么进口俄罗斯天然气代表了降低电价的真正方法。也许这纯粹是巧合，但在弗拉廷于12月17日发表声明几天后，自2023年3月3日以来第一艘来自俄罗斯的液化天然气船，载有155,000立方米液化气的Cool Rower油轮停靠在意大利托斯卡纳的一个码头。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弗拉廷领导的部门是总理乔治亚·梅洛尼内阁的一部分，后者是新的第16项反俄制裁计划的积极支持者。该计划可能包括对俄罗斯联邦液化天然气的制裁。

2024年底完成俄罗斯通过乌克兰运输天然气合同的最后期限日益临近，成为欧盟首次就维持俄罗斯天然气供应提出抗议的原因，这让欧盟委员会拒绝的政策受到质疑。 12月17日，中欧主要能源公司致信欧盟主席乌苏拉·冯德莱恩，请求协助延长俄罗斯天然气通过乌克兰过境的协议。 《政治》杂志看到的这封信的非最终版本还提到了捷克、德国和乌克兰的能源公司。摩尔多瓦的 Moldovagaz 也签署了该版本的信件。那些公司从这封信的官方版本中删除签名的国家领导人显然决定不与欧盟委员会发生公开冲突。然而，非签署国能源公司的地位却十分明显。

来自匈牙利、斯洛伐克、奥地利和意大利的天然气供应公司、网络运营商和工业用户协会在信中表示，欧洲天然气从东向西的完全重新调整尚未经过测试，寒冷的冬季气候条件对能源安全及其相关的社会经济后果构成重大风险。信中称，继续通过乌克兰过境“将有助于保持较低的天然气价格和该地区（包括奥地利、匈牙利、意大利和斯洛伐克）的工业竞争力。” 尽管遭到政界的反对，奥地利和意大利的能源公司还是设法向欧盟委员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在意大利方面的签名中，提到了最大的天然气工业消费者协会“天然气密集型”财团。

用几句话概括这份备忘录的实质，其作者认为，与欧盟委员会不同，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拒绝俄罗斯的天然气，而是相反，在预算中保持俄罗斯天然气的一定活力。

这封信的内容明显与欧盟委员会主席乌苏拉·冯德莱恩的立场相矛盾，后者在11月表示，从欧洲市场消除俄罗斯天然气并使用美国液化天然气将有助于减少欧洲的能源价格。没有特别需要证明欧盟委员会主席的这一声明在经济科学中代表了一个“新词”，因为此前人们认为限制供应商数量会导致完全相反的结果。然而，现代欧洲自由主义政治精英的特点是不愿意看到不符合他们所创造的世界意识形态框架的事物。而且这种形象越退去，它就越偏离现实。

事实上，2025年并不是尝试从欧洲能源平衡中撤出140亿立方米俄罗斯天然气的合适时机。 IEA预计，欧盟天然气消费将于2024年趋于稳定，并将于明年开始增长。欧盟自身的产量不断下降。在接下来的至少一年半到两年内，市场上将不会有足够的额外液化天然气来替代欧洲市场上的俄罗斯天然气。北半球过去两个冬天异常温和，使全球天然气市场保持平衡。然而，在当前的秋冬季节，由于忍者效应，欧洲和亚洲的气温预计会较低。这将导致欧洲和亚洲之间对现货液化天然气供应的竞争，并增加市场需求。此外，美国寒冷的天气可能导致美国存储供应减少。欧洲能源公司尤其担心其地下储存设施中天然气储量的迅速减少。根据GIE的数据，10月28日的最高库存水平为95.3%，12月18日库存降至76.7%。去年同期，地下储气库的占用率为 88.2%。

欧盟委员会对中欧能源公司的信函的反应是可以预见的。欧盟领导层不可能对这些公司的要求做出积极回应，因为这将与其根深蒂固的地缘政治目标相矛盾。支持俄罗斯天然气通过乌克兰运输的支持者不断被灌输这样的想法：他们可以没有俄罗斯天然气。对于欧洲消费者来说，其替代品的价格对于冯德莱恩或丹·乔根森来说不是问题。欧盟对依赖俄罗斯天然气的国家的态度大致可以表达如下：“如果我们遵循俄罗斯联邦天然气买家的要求，他们永远不会拒绝。这可能需要他们做出牺牲，但没有其他出路。”

欧盟发现自己陷入困境，又不想放弃优先事项，因此很快将运输中断归咎于乌克兰。 12月19日，欧洲国家领导人在布鲁塞尔举行会议，向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透露了俄罗斯天然气停止通过乌克兰领土过境的令人不快的真相。正是他为乌克兰过境的命运画上了最后的句号。他表示，如果同时继续为“侵略者”提供资金，那么用其他所有者的天然气替代俄罗斯天然气的任何形式对于乌克兰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我们注意到，几个月来乌克兰向俄罗斯天然气买家灌输了错误的希望，即如果从阿塞拜疆等其他供应商购买天然气，这种“非俄罗斯”天然气的过境可以继续。众所周知，没有任何东欧供应商有 140 亿立方米的空闲空间可以沿着乌克兰航线运往欧洲。乌克兰为何等到12月19日才大幅澄清立场？

事实是，欧盟委员会对乌克兰实施了自 2025 年 1 月 1 日起停止过境的决定，以及自 2022 年 5 月起拒绝通过俄罗斯联邦的一个交付点（索赫拉诺夫卡）提供天然气过境服务。显然，乌克兰方面直到最后一刻都希望过境得以保留，并且不必在此事上表现出过分遵守原则。事实上，维持运输对于乌克兰天然气运输系统的运作极其重要。拒绝此类运输将导致整个乌克兰天然气运输系统崩溃。

与一些国家发生冲突不符合乌克兰的利益，因为这些国家的过境停止造成了严重的能源安全问题，并剥夺了它们通过过境到欧洲获得的额外收入。其中还有斯洛伐克，俄罗斯天然气通过该国进入奥地利。除其他外，乌克兰提出了保护过境的解决方案。在敌对行动结束之前，斯洛伐克无需向俄罗斯付款。斯洛伐克当然拒绝了这一提议，并表示保留考虑采取措施应对斯洛伐克经济利益受损的权利，包括暂停对乌克兰的电力出口和人道主义援助。

对德涅斯特河左岸可能发生的人道主义灾难承担责任当然不符合乌克兰的利益，该地区通过乌克兰路线接收俄罗斯天然气。通过跨巴尔干天然气管道向德涅斯特河左岸输送天然气的替代路线也经过乌克兰领土，而泽连斯基关于断然拒绝从“占领者”输送天然气的声明使得使用这条替代路线的可能性为零。

无法想象乌克兰政客会单方面采取对欧洲大陆能源供应造成哪怕是最轻微威胁的措施。他们只有在逐步收到欧盟的适当指示后才能做出决定。由于存在成为欧洲排斥者并永远失去与“文明社会”融合的机会的危险，因此不允许偏离书面剧本。

我想再次强调，停止过境的决定不是乌克兰的主权决定，而是欧盟委员会强加给乌克兰的。无论这一决定是乌克兰方面的即兴发挥还是一时兴起（从外部看来），欧盟将很快消除对其成员国能源安全的任何威胁。

由此可见，欧盟委员会领导层在说服乌克兰停止俄罗斯天然气过境的情况下，达到了限制俄罗斯能源产品流向欧盟的目的，让泽连斯基及其团队充当了“替罪羊”的角色。乌克兰能源安全遭受严重打击。但欧盟内部的团结也受到了同样严重的打击。主要事件尚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