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维亚经济现状与前景

从保加利亚的鲍里索夫、（北）马其顿的格鲁斯基，到阿尔巴尼亚的拉玛和黑山的久卡诺维奇，稳定主义者巩固了他们的权力。 其中包括塞尔维亚的亚历山大·武契奇 (Aleksandar Vučić)。 随后，当一些稳定派与美国和欧盟的关系恶化时，或者当内部危机考验他们的权力时（毕竟列出的五名中的三名不再执政），他们开始分析此类政治制度出现问题的原因。 这一过程主要是为了减轻美国和欧盟的责任，用一些政客滥用权力和操纵的棱镜来解读，他们通过控制媒体、操纵选举和滥用机构机器来巩固和扩大权力。 这种观点有一定道理，但应该强调的是，巴尔干稳定政体出现的原因仍然不同。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能够幸存下来，也得益于外部的支持。 简而言之，这符合美国和欧盟的利益。

尽管存在相似之处，但每个巴尔干国家都采取了自己的方法来克服全球金融危机的后果。 有些人更好更快地应对这些逆境，另一些则更糟糕、更缓慢。 发生这种情况有几个原因。 首先，从结构意义上讲，存在一些差异，一个经济体的比较优势对另一个经济体来说是劣势（例如，黑山经济的增长基于旅游业，而塞尔维亚经济则不然） 。 其次，政治地位不同：巴尔干国家中既有欧盟成员国，也有北约成员国，也有既属于北约成员国但非欧盟成员国的国家，也有既非欧盟成员国又非北约成员国的国家。 外交和安全政策取决于这种政治地位，更广泛地说，对外贸易政策和经济政策是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第三，全球金融危机之后，我们还目睹了其他几个大陆范围的重大危机：移民危机、欧洲马伊丹事件后乌克兰危机升级、俄罗斯与欧盟关系迅速恶化、新冠肺炎疫情、 2022 年 2 月爆发的俄乌战争……加上全球金融危机的后果，所有这些危机在各个国家都产生了不同的累积后果。

这一切对塞尔维亚经济有何影响？ 当然，现任总统亚历山大·武契奇是塞尔维亚稳定政治的代表，也是该国的重要政治人物。 考虑到塞尔维亚与周边国家相比的相对规模和重要性，可以高度确定地得出结论，武契奇是西巴尔干地区的关键政治人物。 在短短两年内，他将 2012 年选举后建立的不稳定的多数派联盟转变为一个稳定且等级清晰的结构，十年来政治舞台上没有真正的竞争对手（尽管对手们多次尝试团结反对派的不同部分）。 此时美国的当务之急是武契奇在“科索沃案”上表现出合作并向阿尔巴尼亚人做出一些让步，而欧盟则要防止该国因困难的经济形势高失业率、缺乏投资、高公共支出、臃肿的官僚机构等）而导致紧张局势升级。

从形式上看，塞尔维亚仍然是美国在与该地区安全架构相关的重要地缘政治问题上的对话者，同时它也是欧盟成员国和继续欧洲一体化的候选国。 然而，非正式流程却以不同的方式展开。 面对西方对科索沃阿族单方面宣布独立的支持，2008年塞尔维亚舆论开始“淹没”在极端反西方情绪中。 长期以来，在塞尔维亚竞选期间谈论欧洲一体化和欧盟成员身份的好处是荒谬的：这样选举就不会获胜。 恰好相反，随着总体国际关系的变化，公众的同情心惯性地“流向”了俄罗斯和中国，两国在世界政治中的作用日益增强。 这种舆论态度还受到一些“知识界”、小型反西方反对党（尽管在议会中代表人数不多，但不断向武契奇施加压力）和个人（杰出人物的活动可以影响公众情绪的现象，在塞尔维亚和巴尔干地区仍然很普遍，尽管这种声誉的获得基础是什么以及如何衡量往往存在很大争议！）的影响。 事实证明，这种非正式维度对塞尔维亚经济产生了巨大影响。 出于（地缘）政治勒索的目的（当他意识到美国在科索沃问题上的“合作”以官方承认而告终），以及迫于舆论压力，武契奇加强了与俄罗斯和中国的沟通。 首先是确保塞尔维亚的能源安全，完成土耳其溪天然气管道的建设（该项目后来在鲍里索夫在保加利亚上台后暂停），以及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在炼油领域的进一步投资塞尔维亚（诺维萨德和潘切沃炼油厂）以及关于与 Rosatom 未来谈判（关于核电站建设）的首次声明。 这一切都为塞尔维亚在最关键的时刻带来了急需的投资。 如今，中国在塞尔维亚投资的话题在美国和欧盟非常热门，有很多讨论，也提到了塞尔维亚成为“中国殖民地”的危险。 这完全是无稽之谈，纯粹是宣传工具。 中国人既不是塞尔维亚最大的投资者（最大投资者是德国人），也不是最大的外国贸易伙伴（又是德国人），也不是最大的债权人（而是西方金融机构）。 中国投资产生影响的秘诀在于，它们来得正是时候，并改变了经济动态的进程。 它没有陷入衰退或停滞，而是进入了增长阶段。

例如，全球金融危机的直接后果是塞尔维亚当时最大的两家出口商的退出：美国钢铁公司（2012年）离开了斯梅代雷沃钢铁厂，菲亚特克莱斯勒汽车公司减少了产量，然后关闭了克拉古耶瓦茨工厂。 （尽管每次选举前都会宣布恢复生产，但生产尚未恢复）。 中国河钢集团先后收购了Železara Smederevo（2016年）和紫金矿业（2018年），后者接管了此前不盈利的博尔矿冶盆地（博尔和马伊丹佩克有铜和金矿床），这两家公司很快成为塞尔维亚最大的单一出口商。无论是疫情还是中美关系的不稳定（这导致了中欧关系的一些不稳定），都没有阻止他们活动的扩张。 更重要的是，继这两家大公司之后，其他中国公司也开始带着资本投资来到这里（贝尔格莱德附近的美塔、洛兹尼察的敏实汽车、兹雷尼亚宁的玲珑）。 此外，塞尔维亚还与匈牙利一起申请并获得了贷款，用于在中国“一带一路”大型倡议框架内建设贝尔格莱德-布达佩斯高铁项目（第一期工程已经竣工） ），中国金融家正在为其他基础设施项目（道路和公共基础设施）提供融资。

美国通过叙事建构和对正式政治结构的严格控制巩固了自己的地位，而欧盟则资助“性别平等”项目并加强非政府部门的能力，意图培植一群亲欧的精英扩大欧盟在塞尔维亚社会的影响力，而俄罗斯投资能源，中国建设基础设施并赢得了公众的支持。 欧盟后来才明白了这一点，因此除了为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之间的天然气连接建设提供资金（这是土耳其溪流的替代方案）外，它还承诺从 2022 年开始为尼什-普里什蒂纳高速公路和贝尔格莱德-尼什高速铁路提供资金。 美国不会改变其官方做法（虽然在2021年曾尝试过，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因此尽管对正式政治结构影响很大，但美国对塞尔维亚公共和非正式结构的影响微乎极微。

武契奇的稳定政策首先带来了新的经济动力。 经济和社会环境已经发生变化，并且由于多种原因，例如低成本能源和有保障的能源安全，由于自由或优惠贸易协定而进入欧盟、欧亚经济共同体、土耳其和中国市场，地理位置优越，道路基础设施的加速发展促进了交通运输，与西欧市场相比劳动力更便宜，因此自2017年以来来自西方的资本流入也迅速增加。在过去的十年中，名义GDP从不足450亿欧元增长到近700亿欧元。 如果你看看人均GDP，它很快就会翻倍（名义GDP增长，但由于人口减少）。 尽管一些经济学家的分析经常指出塞尔维亚经济增长率可能更高、存在结构性问题，但所摆出的事实是无可争议的。 现在的情况与10年前相比已有很大不同。

然而，就经济前景而言，仍然存在许多问题。
首先，在GDP增长的同时，公共债务也在增加。 据统计，这一债务一直在GDP的50%至55%之间。 但随着 GDP 增长，公共债务也会增长。 目前金额超过 350 亿欧元（10 年前约为 160 亿欧元），2027 年世博会项目（贝尔格莱德将主办这一享有盛誉的世界博览会）的新（巨无霸）贷款已宣布为 150 亿欧元。 一方面，这些资金注入可以进一步增强经济活力。 公共支出的份额将大幅增加，新的基础设施将被建设，随之而来的新投资将来到塞尔维亚。 另一方面，此类项目是一把双刃剑。 将世博会作为重振经济动力的推动力，2020年举办的迪拜世博会对发展基础设施并吸引投资者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但2017年的阿斯塔纳世博会取得的成果却备受争议。 由于多种原因，很难将贝尔格莱德与迪拜和阿斯塔纳进行比较，但这两个例子必须牢记在心，因为即使是 2004 年雅典奥运会的基础设施项目，说得客气一点，也存在争议（一些评论家指出，雅典奥运会实际上成为了希腊后来“破产”的动力）。 除了公共债务（现有的和已申报的）外，我们还必须加上约 150 亿欧元的公民债务和估计约为 155 亿欧元的商业部门债务。 因此，国家、公民和企业的债务总额超过了GDP，这是由新增贷款“推动”的。 这是第一点。

其次，塞尔维亚外贸逆差较高。 近年来一直保持在90亿欧元左右，并呈持续上升趋势（2023年增长至120亿欧元）。 部分赤字由国外支付来弥补，因为每年有 40-60 亿欧元通过这些支付流入国民经济（塞尔维亚工人在西欧工作、寄钱给亲戚、在塞尔维亚购买房地产等）。 然而，外贸逆差占GDP的13%左右不仅不是微不足道的，而且在事态的某些发展中可能会带来严重的危险。

第三，塞尔维亚对外贸易总额超过名义GDP（2023年出口额约为290亿美元，进口额为410亿美元，而GDP规模为690亿美元）。 这表明塞尔维亚工业结构不合理。 例如，绝缘电缆位居进口商品清单首位（7亿欧元），同时该产品也位居出口商品清单首位（15亿欧元）。 半成品从在塞尔维亚生产汽车零部件的德国公司进口，然后加工并作为成品出口。 在以这种方式组织的生产链中，相对较小的附加值份额留在塞尔维亚，而投资者的利润最大化。 全球市场的任何动荡或巴尔干地区的政治不稳定都可能导致生产链组织的中断或变化，从而减缓经济活力。 如果情况发生变化，投资者则能相对容易地将组件的生产（例如绝缘线的生产）转移到另一个国家。

第四，为吸引外国投资者来到塞尔维亚，他们获得了不必要的、完全不透明的补贴。 这项政策取得了成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成为了经常争议的话题。 首先，因为通过这种方式，外国投资者往往比本国投资者享有特权。 而且一切企业和每个人都开始得到补贴，没有任何区别和明确的标准。 例如，德国Rauch公司获得每份工作7.4万欧元的补贴，开设一家拥有30名员工的小工厂，进行水果加工和果汁生产。 塞尔维亚是一个农业强国，水果加工产业发达，不清楚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德国公司汉高 (Henkel) 保持着这一纪录，塞尔维亚为这个公司每个工作岗位提供 144,362 欧元的补贴。 再说一次，我们谈论的是洗发水、洗涤剂和类似产品的生产，因此不清楚为什么这家制造商获得如此大的补贴？ 对带来高科技和附加值的投资者的进入进行补贴是积极的，但目前采取的做法却很值得怀疑。

第五，在公民和企业对外国银行（几乎全部是西方银行）负债累累的情况下，实际上实行的是固定汇率的货币政策。 塞尔维亚国家银行没有正式做出这样的决定，但非正式情况与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保加利亚和北马其顿的情况相同。 对于债权人来说，重要的是第纳尔汇率保持不变，没有剧烈波动，公民和企业定期偿还贷款（如果汇率波动，以欧元表示的收入价值可能会减少，因此问题变成过度负债和无力偿还贷款）。 结果，塞尔维亚第纳尔被高估，导致国内成本增加（欧元价格仍然很高），塞尔维亚经济在国外的竞争力下降（塞尔维亚商品在国外市场上仍然相对昂贵） 。

第六，也是最后一点：与西方市场和机构的联系……塞尔维亚与欧盟有着有机、系统的联系。 超过三分之二的对外贸易面向欧盟，欧元是该国的非官方储备货币。 在某种程度上，这对塞尔维亚经济也是有利的，因为它促进了出口、获得信贷并发展了大陆分销链。 但这迟早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危险，因为欧洲经济的每一次危机都会自动意味着塞尔维亚经济的危机。 欧元区目前的通货膨胀对塞尔维亚公民的生活水平产生了重大影响，尽管GDP（名义或人均）增长且工资增长，但对于某些类别的人口来说，生活水平仍然保持不变甚至恶化（收入最低的人受害最深，因为通货膨胀的增长速度快于他们的工资增长速度）。 根据国家统计研究所的数据，去年消费者篮子的价格上涨了 30%，如果我们只考虑食品等基本产品，涨幅甚至更大（超过 50%）。

这是自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当时共产主义南斯拉夫崩溃的政治动荡导致了不利的经济趋势（事实上，塞尔维亚在1990年代的国际制裁期间也经历了创纪录的恶性通货膨胀，但这种情况与现在的情况并不相同，并且与该示例的比较不适合得出结论）。 如果这些统计数据重叠，如果塞尔维亚是欧元区成员国，它将成为通胀纪录保持者。 其他巴尔干国家与塞尔维亚情况相似。

总体而言，如果考虑宏观经济指标，塞尔维亚经济的图景不是也不可能是“非黑即白”的。 毫无疑问，经济动力推动着持续增长。 然而，进一步的增长是由于多种因素造成的，不仅包括经济因素，还包括（地缘）政治因素。 塞尔维亚经济迄今为止是西巴尔干地区最大的经济体，但在整个大陆范围内相对较小。 正是这些“大陆运动”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塞尔维亚和西巴尔干地区的进一步趋势。 毕竟，这也是2007-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之后发生的。